摘要 民族的復興需要民族精神的引領,需要找回本位文化的價值,在兩千多年中國文明的長河中,禮起到了最為核心的作用,對政治、文化、經濟、風俗等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研究中國文化,不能不及于禮樂文明。通過對歷史與人文的溯源考察,揭示以禮樂為核心的“中國文化傳統(tǒng)”形成的過程,從學理上闡釋古代中國何以走上禮樂治國的道路,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 禮 樂 中國文化 傳統(tǒng) 多元文化
周公制禮作樂:歷史性的偉大選擇
我們先回顧中華文明從遠古到上古時代的基本進程。大約距今一萬年左右,中國從舊石器時代進入新石器時代,農業(yè)文明開始出現(xiàn)。中國人在北方的農業(yè)區(qū)最早成功栽種了小米,在南方的水田農業(yè)區(qū)最早培育成功了大米。經過數(shù)千年的交流與互補,到距今4000年左右,融匯為燦爛的夏代青銅文明。從夏朝到商朝的一千年中,中國依然是農業(yè)社會,生活的主題是為不斷增長的人口壓力謀求糧食等物質生活資料。到商代末期,社會物質生活已相當富足,青銅文明臻于極盛。至此,人類社會發(fā)展的目標似乎已經達到,此后只有量變,再無質變。
但是,商代富裕的物質生活失去了理性精神的引領,貴族們酒池肉林,驕奢淫逸,滑入了腐敗的深淵。其深層的原因是,殷人政治文化的特點是迷信鬼神,“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禮記·表記》),以為只要殷勤祭祀,祭品豐厚,就能得到天佑神助,任何人奈何不得。紂王在覆滅的前夜,依然篤信“我生不有命在天”(《尚書·西伯戡黎》)。牧野之戰(zhàn),殷商王朝一朝覆滅,作為西周新政權主要設計者的周公,不能不受到巨大震動,“不可不監(jiān)于有夏,亦不可不監(jiān)于殷”(《尚書·召誥》),必需吸取它們的前車之鑒,方能求得長治久安。
周公面臨兩種選擇,一是把商朝的國家機器當作一份巨額資產來接管,按既有的治國模式運作,“以暴易暴”,以新的暴政替代舊的暴政;二是吸取商亡的教訓,革除舊弊,提出新的治國理念與模式。周公選擇了后者。從《尚書》收錄的周公的諸多訓誡看,周公新政的主要理念如下:
民本。民眾是立國之本,不可輕忽。武王在率師渡孟津時說,“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尚書·泰誓上》),上天是尊重民意的,民眾要想做到的事,上天必定會順從。周公要求執(zhí)政者體恤小民“稼穡之艱難”,要保惠庶民,不可欺侮,他引古語說,“人無于水監(jiān),當于民監(jiān)”,要把小民的感受作為反觀自己為政得失的鏡鑒。中國民本主義思潮由此而起,并迅速并成為思想界的主流意識,對中國文化產生深遠影響。而這種思想在古希臘的產生和流傳,比中國至少晚了五六個世紀。
明德。在《尚書》中,周公反復提及“明德”,意思是昌明執(zhí)政者個人的德性與治國理民的德政。周公“勤用明德”(《梓材》),明德光于天地,勤政施於四方,他說,“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君陳》),至德之治發(fā)出的馨香可以上感神明,供桌上的黍稷不香,光明的德性才有真香。紂王不明其德,所以為上天所滅;周文王有明德,所以才為上天所立。能否長治久安,不在天命,而在我之德,“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太甲》)?!对?middot;大雅·文王》說“自求多福”,要把命運寄托在自己身上,周人高度的道德覺醒,由此可見。
勤政?!渡袝分械摹稛o逸》一篇,周公以殷王中宗、高宗、祖甲,以及周文王等四位“迪哲”為例,向成王闡述勤政之道。周公說,殷代統(tǒng)治者并非一開始就昏庸無道,恰恰相反,中宗、高宗、祖甲都懂得“治民祗懼,不敢荒寧”的道理,治民都有敬畏之心,政事無大小,都能恭敬從事,不敢荒淫,因而都能長久地享有國祚:中宗在位七十五年、高宗五十九年、祖甲三十三年。而祖甲以下的殷王,“惟耽樂之從”,所以,“罔或克壽”,都是短命的君王,在位超不過十年。周文王也是成天忙于政務,達到“不遑暇食”的地步,故在位五十年。所以勤政與否,事關國運的興衰與國祚的長短。
禁酒。《尚書》的《酒誥》篇,可以視為周公的“禁酒令”。周公之弟康叔受封于殷商舊地衛(wèi)國,當?shù)孛癖娋檬芗q王影響,嗜酒成風。周公告誡康叔,紂王亡國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酗酒,“腥聞在上”,使得上天都聞到了他們的酒腥;為此他要求康叔“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不許沉湎于酒,不僅不敢,而且沒有這種閑暇。只有祭祀時可以少量飲酒,但不能醉。對酒醉誤事者要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