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軟實力理解為綜合國力凝聚認同效能的表征,并嚴肅探討其與無產階級的文化領導權的關系,將有助于我們更理直氣壯地堅持自己的主義與價值,而把軟實力提升同構筑中國人的精神家園,探尋人自身價值的回歸與升華相結合,無疑也是中國由自信、自立、自強到踏上為世界大同做出更大貢獻之路的起始性工程。
軟實力內涵的復雜性及其理論范式的時代特征
軟實力是美國在特定的社會歷史背景和國際形勢下,為了輸出自己的價值觀而提出和使用的一個概念。它的目的首先在于要將以美國為代表的現代西方意識形態(tài)以及支撐這種觀念的特定時代的文化價值范式向全球輸出。而在這種觀念的背后,則是主宰近代西方國家間政治行為和構成近代國際關系和世界體系的基本原則,以實力的角逐、競爭和博弈為基本內容、以壓倒對方為根本目的的特定內涵和思維范式。因此,有必要對軟實力這個概念內涵的復雜性及其理論范式的時代特征進行一番全面、客觀的考察。
眾所周知,軟實力是以硬實力為參照系提出的概念,而催生這個概念產生的直接動因則在于彌補傳統國力評價體系的缺陷,以論證西方世界在硬實力優(yōu)勢相對下降的現實挑戰(zhàn)面前,仍然具有某種“根本的優(yōu)越性”。作為特定價值理念的集合性概念,軟實力顯然是無法同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互相絕緣的,但其又表現為一種主要依靠文化載體輸出的相對“溫和”、“委婉”的影響力、吸引力特征,這就促使其使用者有意回避了那種具有顯而易見的政治意圖的、過于直截了當的訴求表達,轉而形成一種文化影響力“潤物細無聲”的“自然”政治效應,而這無形中就拓展了軟實力理論的適用空間,使得它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文化比較研究的新平臺和領域。
同樣,軟實力概念原本關注的是國家間力量對比的影響因素,在進入政治文化比較的語境中,軟實力不可避免地與特定政治制度、價值體系以及文化類型凝聚共識的效能感形成了一種新的邏輯關系。目前國內理論界普遍認為在中國的現實語境下討論軟實力問題,就不能不兼顧對外影響力與對內凝聚力的因素,換言之,軟實力也理應被視為整個共同體合法性和文化整合能力的集中體現,而不再局限于其原有的西方中心主義的色彩。又如,人們很少將軟實力作為一個純粹屬于現代的、并且是帶來零和博弈結果的概念加以使用,相反,考察軟實力消長的時間上限往往被追溯至前現代社會,而由其引發(fā)的對不同文化、文明異同的比較分析,也可能無意中孕育出某些接近正和博弈的邏輯,從而使得我們今天有可能、也有必要從軟實力提升的視角切入當代中國文化繁榮與發(fā)展的時代課題。
中國軟實力的根基、現狀和提升前景
當前,中國軟實力的根基何在?現狀和提升前景又如何呢?在此,我們暫時擱置后兩個問題,先來集中關注一下自近代以來長期困擾國人的、如何來處理中國傳統文化遺產的難題。簡而言之,近代中國在清醒意識到漢風唐韻中萬國來朝的記憶早已成為昨日黃花之后,反思、批判、傳承、超越就成為了中國文化復興之路上無可爭議的主題。但更為關鍵的問題在于,我們的反思是否切中要害,我們的批判是否失之輕率,而我們的傳承又是否遵循了有所取舍的原則,倘若上述問題得不到很好解決,所謂的超越自然就無從談起。
自1840年來,中國大致經歷了兩波“西化”思潮的洗禮,前一波始于西洋堅船利炮前天朝大國迷夢的破滅,而以民族解放和現代國家的構建為標志告一段落;后一波則始于中國人三十多年前再度“開眼看世界”所帶來的震撼,并一直延續(xù)至今。這兩波思潮中共同的合理因素在于由硬實力的直觀差距所帶來的反思,而其消極方面同樣源于將這種反思追溯至文化“差距”的問題意識仍不夠準確。事實上,中國傳統文化具有許多獨特而寶貴的傳承價值,而這種價值在與異質文化的比較中則更顯突出。比如,與西方存此亡彼、并且過分關注群己權界之別的形式邏輯思維不同,中國傳統文化在其長期的歷史積淀中更強調“和”的精神,更重視個體與自然、個體之間,以及個體與群體、社會間的包容共存,也更強調人通過道德自省和行為實踐達致自我超越的潛在可能。這種認識與后現代困境中西方社會反思的結論可謂殊途同歸。同樣,反映在國際交往的思想上,中國傳統文明中的“求同存異”、“推己及人”的思維也比西方傾向零和博弈的觀念更暗合于世界大同的未來趨勢。
因此,我認為,即使限于軟實力的理論分析框架內,我們所要做的也應該是建立在真正的“拿來主義”基礎上對中國傳統文化短板和缺失的彌補上,而不是將其棄若敝屣,寄望于邯鄲學步的“全盤西化”嘗試。20世紀80年代,曾經有過一部名為《河殤》的紀錄片,集中反映出某些國人極度文化自卑下的迷茫:將現實中的弱勢、失意一律歸咎于祖宗、歸咎于傳統,這其中蘊含著一種荒唐而又危險的思維。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徹底地告別“河殤”的思維慣性,或許就可以作為當代中國文化軟實力得到真正提升的重要標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