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堯(1902.6.27—1998.5.28),浙江諸暨人,著名核物理學家,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我國近代物理學的先驅。1925年畢業(yè)于東南大學,1927年赴美留學,1930年獲美國加州理工學院博士學位。回國后先后在清華大學、云南大學、西南聯合大學、中央大學任教。1946年赴美參觀原子彈試爆試驗,并留美購置核物理實驗設備和其他科研器材。1950年回國,在中國科學院剛創(chuàng)建的近代物理所工作,主持建立我國第一個核物理實驗室。1958年起兼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近代物理系主任,主持創(chuàng)辦國內第一個近代物理系。1973年后任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副所長。1995年獲得“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進步獎”。
趙忠堯是我國原子核物理、中子物理、加速器和宇宙線研究的先驅者和奠基人之一。他以畢生精力從事科學和教育事業(yè),悉心培養(yǎng)了我國幾代科技人才,正如諾貝爾獎獲得者李政道所言:凡是從20世紀30年代到20世紀末在國內成長的物理學家,都是經過趙老師的培養(yǎng),受過趙老師的教育和啟發(fā)的。趙忠堯為發(fā)展我國核物理和高能物理研究事業(yè)、為培養(yǎng)我國原子能事業(yè)、核物理和高能物理的實驗研究人才作出了重大貢獻。
來自中國的年輕人作出“諾獎級”的成就
1902年6月27日,趙忠堯出生于浙江諸暨一個衰落的大家族中。父親趙繼和以行醫(yī)為生,為人耿直,對國家積貧積弱的局面痛心疾首、對社會貧富不均的現象義憤填膺,但限于自身文化水平有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趙忠堯一輩子謹記父親教誨,在人生的每一個關口都義無反顧地將國家和人民的需要放在首位。
1927年冬,趙忠堯進入加州理工學院研究生部,師從該校校長、諾貝爾獎獲得者密立根教授。在博士論文選題環(huán)節(jié),趙忠堯一門心思想多學技術,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冒著惹怒密立根的風險,拿到了一個頗具挑戰(zhàn)性的實驗題目。經過一年多夜以繼日的刻苦研究,趙忠堯發(fā)現了硬γ射線在通過重物質時產生的反常吸收和特殊輻射,并將這一重大發(fā)現寫成兩篇論文,于1930年5月、10月先后公開發(fā)表。這實際上是正負電子對的產生和湮滅過程的最早實驗證據。趙忠堯對世界物理學的發(fā)展作出了劃時代的貢獻。然而,當1936年瑞典皇家科學院對正電子的發(fā)現授獎時,趙忠堯卻榜上無名。時任諾貝爾物理學獎委員會主任的愛克斯朋在大半個世紀后回憶說,當時評審會確有討論到趙忠堯在這項重大發(fā)現中所做的工作,卻因另外兩位學者在重復該實驗時得出的錯誤結果以及一篇著名論文中對趙忠堯論文發(fā)表時間的引述錯誤,而對趙忠堯的開創(chuàng)性貢獻存疑?;仡櫷簦瑦劭怂古筇寡?,這是一個“很令人不安的、沒法再彌補的疏漏”“趙忠堯在世界物理學家心中是實實在在的諾貝爾獎得主!”
1931年秋,在德國前往英國訪問的途中,趙忠堯得知中國發(fā)生了九一八事變,心中焦慮,決心盡快回國,“盡一切可能探索為國效勞的道路”。當時中國的核物理研究還是一片空白,趙忠堯回到清華大學物理系當教授,開設了中國第一門核物理課程,組織建立了中國第一個核物理實驗室,在極為簡陋的條件下進行了一系列研究工作,培養(yǎng)出錢三強、何澤慧、王大珩等中國物理學界的棟梁。除教學科研外,趙忠堯還日夜苦思,嘗試了包括科學救國、平民教育、工業(yè)救國等多種救國道路。在他看來,只要是能讓國家富強的事,他都愿意盡力去做。著名的“中華牌”鉛筆最初就是源于趙忠堯等人集資創(chuàng)辦的“長城牌”鉛筆廠。1937年七七事變后,趙忠堯不愿在日本人占領的地方做事,率先離開了北京,先后在云南大學、西南聯大、中央大學任教。趙忠堯學問精深,加之備課一絲不茍,講課態(tài)度認真,給學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肩負重任再次赴美,歷盡磨難回到祖國
1946年6月,趙忠堯作為中國物理學家的唯一代表,到現場觀摩了美國在太平洋的原子彈試爆試驗。趙忠堯此行還肩負了解核物理研究最新進展并設法購買核物理實驗設備的重要任務。
粒子加速器是最基本的核物理實驗設備。由于經費極度緊張和美國嚴格的技術出口限制,唯一可行的辦法只能是自行設計一臺靜電加速器。為了研制加速器,趙忠堯放棄了原本感興趣且擅長的核物理實驗研究,轉而全身心地投入工程技術的鉆研中。當時有很多人不解,有人嘲笑他是“傻瓜”,把時間用在不出成果的事上;也有好心人勸他,“加速器不是你的本行,干什么白白地耗費自己的時間精力呢?”對于旁人的嘲諷和朋友的忠告,趙忠堯并非聽不懂,但是他卻不能認同。失去幾年搞科研的寶貴機會固然可惜,但趙忠堯更為自己把精力用在了對祖國科學發(fā)展最有益的事情上而安慰!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宣告成立。趙忠堯歡欣鼓舞,立馬著手做回國準備。此時中美的直接通航已經中斷,只能取道香港。經過5個月的努力,趙忠堯終于登上了著名的威爾遜總統(tǒng)號,從洛杉磯啟程回國。跟他同行的還有鄧稼先、葉篤正等一百多位中國留美學者。誰知他們前腳剛上船,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后腳就到,以違反出口法為由扣留了一批趙忠堯所帶的公開出版的物理書刊,但趙忠堯本人因為提前把重要器材都托運回國而得以脫身。然而這一路的波折還遠未結束。美方在放走趙忠堯的當天就后悔了,美軍最高司令部連發(fā)三道追截令,要把趙忠堯攔下來。船經過日本橫濱時,美軍武裝人員氣勢洶洶地沖上船,把趙忠堯、羅時鈞和沈善炯一同關押進了美軍在日本的巢鴨軍事監(jiān)獄。美軍無理扣押中國科學家的消息,引起國際輿論高度關注,不僅中國掀起了譴責美國政府暴行、營救趙忠堯等3人的巨大浪潮,美國科學界也提出嚴厲質問和強烈抗議。1950年底,沖破重重阻撓的趙忠堯終于回到他日思夜想的祖國。新華社、《人民日報》等各大媒體都發(fā)了專題報道和專訪文章,高度評價趙忠堯的愛國主義精神。1951年1月,趙忠堯抵達北京,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主持了歡迎宴會,李四光、竺可楨、吳有訓、裴文中、錢三強等數十名著名科學家參加。趙忠堯在會上動情地說:感到祖國一切都是新的,又受到了熱烈的歡迎。自己向來未曾經過大的場面,又慚愧沒有為人民做過多少事情,心情很是興奮與不安,只想盡快投入具體的工作中去,為新中國的科學發(fā)展出力。
矢志不渝為國效力,終成“一代宗師”
趙忠堯回國之后,立即投入發(fā)展加速器技術和培養(yǎng)相關人才的工作之中。在他的帶領下,中國的第一個核物理實驗室建立了,中國第一臺靜電加速器建成了,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近代物理系誕生了;在他的培養(yǎng)和指導下,一大批優(yōu)秀人才脫穎而出、迅速成長。他把握方向而不包辦一切,放手讓年輕人去干,培養(yǎng)他們的獨立工作能力;他平易近人,總是不厭其煩地答疑解惑,同時嚴格要求,督促青年成長;他為人正直、忠厚、淳樸,又有一股“擰勁兒”,對于認定的事情堅定不移。
1992年6月,“趙忠堯教授九十壽辰慶祝大會”在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所學術報告廳隆重舉行。海內外著名科學家、各界人士以及趙忠堯六代學生代表共幾百人到會祝賀。“風華海外回報故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23名“兩彈一星”功臣中有8位是他的學生,諾貝爾獎獲得者李政道與楊振寧都曾受教于他。1995年,趙忠堯獲得“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進步獎”。他將獎金全部捐獻給他曾就讀、任教過的5所大學,激勵后人繼續(xù)為祖國的繁榮富強不懈奮斗。2002年是趙忠堯先生誕辰100周年,葉銘漢院士在紀念會賀電中稱贊趙先生“培養(yǎng)了我國幾代核物理、粒子物理學家,是‘兩彈一星’元勛王淦昌、趙九章、彭桓武、錢三強、王大珩、陳芳允、朱光亞、鄧稼先的老師”。著名物理學家錢偉長也深情地說:我的老師趙忠堯教授是中國原子能之父,王淦昌、錢三強等都是他的學生……只有這樣的愛國老師才能培養(yǎng)出那么多優(yōu)秀人才。正因為他深愛祖國,所以甘愿放棄有名有位的物理研究轉而埋頭枯燥無味的工程技術,毅然放棄在美大好工作機會而在歸國途中受盡磨難,即使是在最困難的時期仍舊懷有最赤誠執(zhí)著的信念;正因為他忠于科學,所以一生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他從不把工作建立在熱情的幻想上,而是力求一點一滴的實際進步,進實驗室和看文獻是他一輩子樸素的樂趣。
趙忠堯將生命中最閃亮的篇章匯入了祖國的壯麗事業(yè)。在他歸國10多年后,我國自制的原子彈試爆成功,中國作為一個大國的地位從此確立。在趙忠堯先生90歲高齡時,他寫了一篇不長的自傳,題目是《我的回憶》。文中寫道:回想自己一生,經歷過許多坎坷,唯一希望的就是祖國繁榮昌盛,科學發(fā)達。我們已經盡了自己的力量。這平淡卻高尚的話語,正是趙忠堯一生愛國情懷的真實寫照。